今天專程來拜訪我在新營竹行修業時的柯老師
柯老師今年高齡90,記憶退化嚴重,一開始見面時已經完全忘記小張到底是誰了,必須貼在他耳朵旁大喊我是某某人好多次,他才好像似懂非懂一樣。 我拿了一張小竹椅給他看看,本想問老師竹椅各部位結構的台灣話辭彙,並且將影像記錄下來;但他一直重複問我:你是不是要學做這個竹椅?,不要再做這個了,金罵 竹椅仔早就 沒效嘍! 我只能儍笑,是不是又回到2013年的那個夏天?(其實這話說得太誠實了,現今還有誰願意花錢買一張竹椅的呢?)
然後老師自顧自的拿起竹椅,跟我講起了這張竹椅的做法,雖然他很多事情都忘光光了,但是回憶一連結上做了一輩子的竹椅,彷彿打開了寶盒似的,深藏在全身肌肉中的記憶自然湧出,一動接著一動講得極為詳細,以前在竹行時,他都不曾這樣為我講解過,只會要求我在一旁安靜的看著他工作。講解完畢,他老人家回過頭來問我:你是誰?
後來我幫他端出他的寶貝工具箱,我們一齊懷念過去的那段勤苦時光,那段我在竹行修練的歳月裡,主動幫老師端了二年多的工具箱(經過第一年的考驗在竹行留了下來,始能有資格去幫他端工具箱),不怕麻煩的提進提出像一個小狗腿似的,他才願意開始教我一點點小技巧(本來是懶得理我的),我還記得老師一直跟我強調,匠人的工具,是比太太還要重要的夥伴,這是一段很難忘記的師生情誼。
後來經我再三懇求,去拜訪了數次之後,老師終於點頭同意,把陪伴他超過七十年的全套竹工具讓售給我,但是有一個條件,就是我必須好好的愛惜使用,他一直耳提面命的叮囑著我,並且問了我住在那裡?好像準備日後要來檢查我有沒有好好使用這組工具,跟從前是一樣的嚴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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