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張的部落格: 阿嵐蓋屋（二）平地拔起

今年一月底，回到蘭嶼參加野銀大船的祭典時

一下船，來到部落，第一個動作就是去參觀阿嵐的工地

當時剛完成地基灌漿工程大約十多天吧

只見一根根鋼筋直立於一樓的地板上

對阿嵐而言，這是一個階段完成後的接續

他充滿自信的，像一個慈愛的父親一般

鄭重向我們介紹這房子，好像在講自己心愛孩子的故事

這塊土地是祖先留傳下來的，現在由父親的手中交給他

在堆置板模和鋼筋的工地裡走動著，

不知情的人會認為

此處似乎就跟台灣的任何一處工地一般，沒有什麼兩樣．

但是聽阿嵐娓娓道來心酸史，這工地也在瞬間”偉大”了起來

在台灣蓋房子，只要有錢，找到建築師和土地，似乎一切就ｏｋ了．

但在這國境邊埵之上，蓋房子好比登天一樣困難．

除了經濟能力是一大考驗之外，新式的建材須全部仰賴台灣進口，

機具克難不說，就連板模和角材支撐鐵架（島上極為欠缺），

都要四處去向不少朋友分批租借，有的還是三顧茅蘆苦苦哀求，人家才願意出借

等到一切道具到齊，頭髮已經因操勞過度開始發白了

打開工務管制室（其實是工寮啦）

裡頭滿滿的是幸福牌水泥，漂洋過海來到小島，每一包的單價是台灣的數倍．

這可都是從當兵起就開始努力存錢，打工，經營民宿，好不容易才有能力打造自己房屋．

這工寮是七十多歲的ｙａｍａ和阿嵐去山上，找尋適合的樹木，

砍伐後，再慢慢拖回部落裡，自行搭建完成的．

粗壯的木頭後來在數個月後，竟然在樹幹上長出了嫩綠新芽．

這也是當初所始料未及的吧，

.........................三個月後.........................

和jazz老大在一月份野銀大船下水時就相約,
今年四月一起回來抓飛魚
所以打從飛魚季開始,全身好像有虫在咬一樣
吃這個也癢,吃那個也癢
就想往蘭嶼跑.

jazz說,他五月中要出國去,
想把這個行程安排在四月底,
於是等他排好了假,訂好了船票.
似乎一切都定了案,
卻又莫名的出了許多小狀況,
害得行程被取消,後來幾經轉折,
把家中的事務處理完畢,總算可以如期出發．

站在這再熟悉不過的　碼頭上
望著海堤外不斷翻騰的白浪淘淘，
心裡不禁想起兩年前的暑假,和鬥魚在此空等船的痛苦經驗
今天是否又會重蹈覆轍呢?
船若不開,我們的行程就要取消了
船長從船艙走了下來,喃喃自語:四月怎麼會有八級的浪?
我去打探了一下
船長只說:外海有東北風,大浪

嗯....還是取消這個航班好了
jazz倒是一幅老神在在無所謂的樣子
這山豬連大浪也不怕,真的太強壯了

結果,天不從人願,
07:30時間一到,坐得滿滿的觀光客
向蘭嶼出發嘍

船一出港,就開始天搖地動了起來

我看jazz釘在座位上不動如山,
我也假裝若無其事，無所謂,
只不過,這船離台灣越遠,好像搖的幅度也越大，
風浪大，不適宜站在甲板上吹風，
只能封在船艙內，看著外頭的無情風浪猛烈搖晃
這孤獨的，蒼茫巴士海峽中的一艘小船

一進入這傷心太平洋,
海浪更是肆無忌憚的瘋狂跳起水手舞，
把船當成跳舞的伴，不斷的把它推來摔去，
我們坐在上層的艙中，只見到一波又一波的浪，
直湧過來，這船好不容易爬上了波峰，又瞬間滑下另一個波谷．
我覺得體內的液體，也開始不安份起來，
就像在身體內颳起大颱風．
我們就前後左右４５度的像鐘擺般，一直不停擺動著．
間歇性的船頭抬高再重重落下，發出驚人的撞擊聲．

讓人很害怕，船會不會就此解體沈入大洋之中．
握緊的雙手，漸感麻木
唯一讓人高興是，這一趟的旅程並沒有家人和孩子
少了他們受折磨的樣子，自己心理上多少得到了一種安慰．

就在台灣慢慢看不見的那個時候，
我的忍耐　也到達了極限．
身旁的阿伯，早已經拿起了袋子，
很努力的把東西嘔出來．
船艙中此起彼落的乾嘔聲，更是一種催吐劑．
再加上該死的阿伯恐怖髮油味，不斷的勾起了反胃的噁心．

我體內的可以流動的東西，終於開始蓄勢待發，
本來不想去拿的塑膠袋，也派上用場，
就像換氣過度的人一樣，套著袋子，
我也開始無奈的噴射出滿腹的心酸．

啊～不安於室的男人，
總算得到了報應，
整個四月的戶外活動，都去遇到狀況，
一定是太早曝光，被Anito知道了

胃酸釋放結束的那一刻,
身心得到了一點點舒暢的感覺,
不過,因為想要起身去拿衛生紙，
又一陣天搖地動，頭一直去撞前座的椅背，
ＪＡＺＺ從一旁遞來了那一隻塑膠袋．
幹．．真是我的好朋友
還幫我拍了背，謝啦

這一回，吐出來的是心中的苦楚．
苦啊．．．中年男子的苦，如同膽汁一樣．
之後的乾嘔，就像害喜的女人一樣．
不斷的對著袋子，吐不出東西，又渴望吐出多一點．
好像努力去吐，可以平緩身心的折磨

最後，我倒在座位上，四肢想盡一切辦法，
把自己固定在小小的方寸之間，
面對無情的命運，
只能在墨鏡的後方，
悄悄流著無奈的淚水．

酒醉好辛苦哩( 暈船=酒醉達悟說法)

在偶爾可以保持平衡的片刻之間,
我總是抬起頭透過窗框在波濤洶湧之間找尋小島的身影
只要能見到島影,我想必能激勵困乏的身心,
只是高高濺起的浪花,如同磅礡的大雨,
讓外頭的海天一色模糊成一片陰沈
何處才有島嶼的身影?
或者說,何時才能看到島嶼?

就在失望了數次的期盼之後,
島的墨綠色,慢慢浮現在海平面之上,
由小變大,由線形變成了立體的,
就在離島嶼還有十多分鐘的航程之際,
浪也平緩下來了(因為小島擋住了東北季風的吹拂)

總算得救了
船,嗚著汽笛,輕快滑入了開元港.
手上的兩袋粥狀物,丟入了爆滿的垃圾桶當中
一切風風雨雨的苦楚都算是過去了吧

跌跌撞撞的下了船,
腳踩在堅實的土地上,這種感覺真好,
太棒了,我們又回來了.
小島用他的全身,熱情的擁抱著我和jazz
小島上　天空蔚藍,陽光燦爛,
就是活生生一幅夏天來了的景象,
只是這風,真的很大,
有點害怕是否颱風要提早報到?

阿嵐送我們回到老家.
老人家在田裡工作,家裡安安靜靜,
我們放下行字,躺在涼台裡,
吹著舒服的風,曬著太陽
努力把酒醉的不適克服,
就這樣曬了一個小時,
才治好了走路東倒西歪的問題

恢復活動力之後,
和JAZZ信步來到阿嵐的工地,
探視一下工程的進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