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友人話 新營小燒餅的回憶

新營　武昌街的燒餅,
我們小時候喚他:廣播電台那一家燒餅
原先建國廣播電台就設在武昌街,離燒餅攤不遠處,
武昌街那一帶在興建整排販厝之前,都是庭園廣大的日本宿舍,
印象中我還小的時候,曾被父母親帶進去日本宿舍中剪頭髮,
那個年紀很討厭剪頭髮，因為不喜歡剪髮時那種頭髮掉到衣領的刺癢，
可是剪頭髮的阿桑家有好多薄薄的小叮噹漫畫，為了可以看兩三本漫畫，
我們只能無怨無悔的坐在架著洗衣板的剔頭椅子上，理成小平頭了．
當時對庭院裡頭的寛闊感到無比興奮好奇.高高的水泥牆中,
總有一株挺拔的龍眼樹,樹蔭遮蔽了大半個牆角.
這種對日式宿舍的美好感覺，也延伸到了我的中年．

小燒餅攤的牆邊,有一株老茄苳樹,樹型很優美.
每一回坐在樹下吃鹹豆漿時,都要注意有小虫從天上掉下來,
遇到落葉時,一地紅紅綠綠的景緻,也是忘不了的早上風景之一.
燒餅攤的另一頭是間小小柑仔店.一位長不高的先生,
賣著小孩喜愛的糖柑仔及貼紙之類,賺不了什麼錢又餓不死的小店舖.

這些影像陪伴了我們在新營國小的六年快樂生活.

搬離開了紅色磚牆的小燒餅.我始終不再回去光顧過了.
一來,他貴得讓我覺得不大爽,二來那一陣子他的小甜餅偷工減料，
很多時候一個小餅兒，竟然大半是沒滋沒味的麵皮.
都不甜了,童年的美美滋味不見了,幹嘛還回去排隊受鳥氣?
以前用鐵砂掌去搶餅的時光,在茄苳樹被砍了之後,就隱遁入紅塵,
再也尋不找了.

他們那一家的豆漿,早期是用圍牆旁的一口水井,
津田式的手搖泵咕吱咕吱直接打地下水來煮豆漿,
而且是用柴燒的,一椢椢的木柴都堆在一旁,
在冬天我喜歡蹲在火爐旁看著火苗，更喜歡嗅那一股煙味，
早期連燒餅爐子都是柴燒的,那樣的燒餅及豆漿才算是好滋味.
你甚至可以看到那四方方的黑色燒餅鐵爐子結了厚厚一層黑碳.
長大了才知道，那叫做是：歳月的痕跡
要一碗鹹漿，瘦瘦的男子就地打開鍋蓋，
首先衝出一股水蒸汽帶著濃濃焦香味兒．
舀出一碗濃豆漿，沖入事先放了白醋，胡麻油，辣椒油，搾菜與鹽巴的碗裡．
一碗美滋滋的鹹豆漿就成了，上頭漂著一些綠白葱花兒，真是美得不像話了．

當然,與眾人搶燒餅時,手腳慢了一步,也可能買到一半燒焦的燒餅,
但小孩那裡管那麼多,有買到就偷笑了,不是嗎?
那時的燒餅一塊才1.5元.買多了,捧著鼓鼓的小牛皮紙袋回家.
也是一種莫名想笑的小確幸啊.

你說對了,燒餅一定要排隊才好吃.
不是剛出爐的燒餅,總少了那一種燙人的美感,
府西路的小燒餅老闆,就很惋惜,他燒餅不是人家排隊的秒殺小燒餅,
希望客人排隊不是為了賺大錢,而是希望讓客人可以吃到剛出爐的香酥脆.

你講的金門的燒餅.
從前南光中學旁的洗衣店,有附設一間早餐店,就是賣這一種大甜燒餅,
他們的東山饅頭和豆漿也是一絶,可惜後來隨著糖廠停搾都消失了,
現在在台南市的某一些老眷村旁,例如忠孝路的精忠九村，
目前還找得到這樣的大燒餅,大饅頭,大餅.

我七十九年在小金門時,從小金到大金洽公有時運氣好，遇上大浪交通船不開，
便去金城招待所過夜，第二天一大早最喜歡去舊金城菜市場的牌坊旁,
有一家賣廣東粥的老店,他的門口總是坐滿了閒閒等吃粥的老人,
我很喜歡在那裡喝上一碗濃粥,配一根油條,
最有印象的是粥裡剛燙熟鮮嫩的豬肝，還有質感很棒的豬肉，
然後一旁就是在賣大燒餅的店家,記得一塊大燒餅是五元,
比巴掌還大,十分厚實,裡頭也是甜滋滋的一層砂糖,
熱著吃,不如冷著吃,咬下去咔滋咔滋,十分有口感,
每回吃完餅要站起來把身體拍一拍,撒了一身餅屑芝麻不好看.
我老是買四塊餅,再加上一瓶水,坐著環島的金門公車，就可以捱過一天了.

現在想起來,那金門燒餅,其實應該跟牛舌餅是親戚吧...
一個胖一個瘦.
離開金門後,就不曾再回去過了
讓廿多年前戰地那份純樸永遠留在心中吧